无聊的利润

第五章 婚姻:消费与“克隆”

1971年,一位伊朗富翁花40多万美元,买下一张路易十六时代留下来的摇摇欲坠的餐桌,成为当时世上最贵也最无用的一件家具的主人。这种消费,暴露了商品在使用价值之外的另一种价值:即持有价值。婚姻的这种消费特征也日益明显。

而1997年,克隆羊“朵丽”的诞生,令我们大吃一惊的同时,又不禁联想到婚姻中的“克隆”现象……

无聊的利润

8年前,当裘振东毅然自摘头顶小小的乌纱帽,不惜跟结婚才11个月的老婆离异,怀揣一本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自首都南下,心中充满猎取财富的**,那时他坚信金钱给一个男人的力量和慰藉,一点儿也不亚于革命之于保尔·柯察金。

凭他在北京方面的关系和背景,起初他在珠海开了一家很活泛的公司,赚起大把大把的钞票来,就感到贼过瘾,有一种非常隐蔽又非常强烈的快乐。

后来,他觉得要干大事,还得走名正言顺的坦途,移师深圳,广结金融豪杰,网罗实业精英,内引外联,整起了一家大名鼎鼎的集团公司,一举成为商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
疯狂的敛财欲望,甚至使他不知道怎样花钱,他对钱的各种用途好像全无兴趣,只喜欢拥有它。他从不用貂皮大衣之类贵重的礼物引诱美女。他说这会丧失她因看中你本人而上床的乐趣。你是大款,这就是你魅力的一部分。

酒酣耳热之际,他还不时向朋友们炫耀:会赚钱的男人,也是性能力强的男人。写字楼里塞满性饥渴的白领丽人,哪个不喜欢你!

裘振东精力过人,又喜欢冒险,很快让周围的人精疲力竭:股东们担惊受怕,手下人常常患病。不过,大家又都很信任他,心甘情愿跟着他,在致富路上迅跑。

商业上越成功,他内心感到的压力自然也越来越大,不知不觉就被一种巨大的焦虑感所缠绕,结果慢慢造成神经衰弱和性功能下降。

一次,当裘振东跟一位很崇拜他的女记者“交火”时,冷不丁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抖起男人的威风了。对方三分吃惊,七分不屑。为了弥补自尊,破天荒头一遭,裘振东为一个女人慷慨解囊,给了她一笔可观的钱。

于是,女记者重又对他肃然起敬。

一掷千金,可以支撑起自己的信心。裘振东终于认识了金钱这个小小的秘密。

为自己的难言之隐,裘振东伤透了脑筋,到处求医问药,越治越没治。

有个退休的心理学教授给了他一个建议:不要整天都想着什么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”,事业这根弦绷得太紧容易断线,尽可能多地卸下工作负荷,放松自己,要懂得充分享受休闲的乐趣。国民经济不是有个“软着陆”的说法吗?处在激烈竞争环境中的现代人更需要“软着陆”呐。

裘振东认为老教授说得很有道理,从此把公司大部分事务交给“副总”管理,自己宏观调控一下。

一向被他的“鞭子”紧赶慢赶的下属,也舒了一口气,觉得“老总”做生意到了一个新的境界,很了不起啊。

一旦身心松弛下来,裘振东又不免茫然,无论是打高尔夫还是钓鱼或冲浪,总感到生活里缺少点什么东西。

裘振东琢磨来琢磨去,突然意识被螫了一下——他需要一个老婆。

前妻给他留下了耻辱的回忆:

1990年夏天,第14届世界杯足球赛在亚平宁半岛激战正酣时,球迷裘振东大饱眼福。由于三天两头熬夜,翌日到单位上班,常常迷迷糊糊。冷不丁有一天早晨,一桶冰水自他头顶灌下,寒透骨髓——他的爱妻不贞!

当天,几乎所有的同事都看到了办公楼门口的一张醒目的小字报,上面写着:

“裘振东,你大概还不知道,你老婆跟有妇之夫×××勾搭成奸,已有37天……”

落款:“×××的妻子。”

你可以想象裘振东是如何羞愤难当,无地自容!

他当即回去,把自行车一扔,噔噔噔冲上楼,连掏钥匙的耐心也没有,一脚踹开门,从**一把提溜起当天休假在家睡懒觉的妻子,劈面给了两嘴巴:

“你他妈干得好事,给老子丢脸!”

他妻子并不惊慌,仿佛早有心理准备,摸了摸被打的双颊,冷笑一声:“有种的,你杀了我。是的,我看上了别人。人家比你懂感情,不会整天抱着那个狗屁足球,并且人家比你有钱,昨天,他为我买了一串日本的珍珠项琏,8000块。你想看看吗?你买得起吗?”

如果他妻子没加上最后那句极具鄙夷意味的话,说不定裘振东真的会杀了她。他愣了一愣,放开她,后退两步,歪歪斜斜地盯着她,好久,笑了那么一笑,满腔怒火也转化为极度的鄙夷,回头伏案疾书。一纸离婚协议顷刻即就。

谁知他妻子早就写好了这玩艺儿,并和颜悦色地请他过目。

裘振东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:“你的字写得比我工整多了。”

大笔一挥,签了字。

离婚之后,裘振东向单位递交了辞职书。

妻子的婚外性行为及其嘴脸,伤透了他的心。他很爱她。正因为如此,他才痛感到女人的背叛,比之男人更不可饶恕。由此形成对所有女人的偏见和蔑视心理,所以来深圳发展这么多年了,他一直没有再婚。

希望把自己的“终身事业”寄托于他的女子当然很多,且大多才貌俱佳。裘振东明确地告诉她们:入室可以,登堂不行。少部分女子被吓退了,大部分女子又对他那与其财富不相称的吝啬大感失望,怏怏而去。如果说裘振东对前者还稍有好感的话,对后者就更是不屑了。

前妻**所得的那串值8000元的日本珍珠项琏,是裘振东追求金钱最初和最强大的动力。现在,他的财富已累积到连他自己都有点暗暗吃惊的程度:伙计,你不仅可以随随便便给一只“鸡”买8000元的礼物,假如你高兴,花他妈80万,也算不了什么。

这方面的心理平衡了,裘振东突然又觉得自己赚来的钱显得很不真实,充其量为国家税收作点贡献——因为没有人来挥霍它。裘振东是那种只善于赚钱却不善于花钱的人,这多少让他感到自己有点愚蠢,有点迂腐。敛财的**没有了,赚钱这事儿就容易变得枯燥,一切不过是统计数字的游戏而已。

既然当初自己赚钱的动机来自于女人的背叛,那么如今的富贵也需要女人来分享啊。女人消费金钱太有道理了,因为男人永远在消费她们。造物主他老人家其实是很公平的,既使男女有生理上的不平等,但又使男人在心理上让女人占便宜来弥补。

裘振东决计找一个女子续一弦,把她公主似的好好供奉起来。

这个女子叫曹丹。

曹丹与裘振东一样,也来自北京,在夜总会唱歌,有天使面容,魔鬼身材,一门心思要成为打榜歌星,无奈时运不济,几经努力,总是功亏一篑。因此频繁穿梭于各娱乐场所,拼命挣钱,计划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后,自己包揽从音乐前期创意到后期制作的一切费用,出一张VCD个人专辑。

不是没有大款或著名音乐人愿意为她的梦想成真大包大揽,条件不言自明。曹丹拒绝**,因为她觉得一个女人如果靠戴“黄帽”获得成功的话,既有违人生初衷,又会使未来变得晦暗不明。

裘振东第一次在夜总会听曹丹唱歌,就非常欣赏她的绰约风姿,当听说曹丹的孤傲,并非娱乐圈红男绿女通常的那种把世界踩在脚下的矫饰,而是其真实的人格使然,裘振东顿时怦然心动,以银子加情书的方式,紧追曹丹不放。

裘振东很“牛比”,对曹丹说:“我敢说我爱你。我还能爱上一个人,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真的。我什么都能给你。你不嫁给我,还想嫁给谁呢?”

男人太“牛比”,女人不大喜欢;但当他自信到了家,你又会觉得他至少显得不虚伪。时下人们(尤其是女人们)的心理定势非常复杂,大家都想成为大款或嫁给大款,然而,无论你多么冰清玉洁,一旦你嫁给大款,在别人眼里,你只能是个势利女人。曹丹一向保持与大款的距离,不与他们纠缠,有意无意就有这种很微妙的心理禁忌在内。

美貌的女人,很清楚自己的优势,也很明白自己的短处——脆弱,没有男人的支撑,终有一天你里里外外会土崩瓦解。找一个靠山,是女人天生的愿望。既然眼前已有这么个腰缠万贯的家伙很在乎你的一颦一笑,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低声下气,你该满意了,嫁就嫁吧。

豪华的婚礼,让曹丹出尽了风头。

尤让她感到幸福的是,裘振东格外珍惜她的处女童贞。把最美好的**留待新婚之夜,是这个时代为数甚少的几件还能让我们脸儿红心儿跳的事情之一。

卿卿我我到深夜,曹丹主动替裘振东宽衣解带。他磨磨蹭蹭,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,嘴唇在她白嫩的颈脖和**之间拱来拱去,弄得她心痒痒的,却迟迟不见深刻的突破。

曹丹以为他是在婚礼应酬之中过度劳累所致,满怀怜悯地抚慰自己的新郎,娇滴滴,把他额际的头发一根根数来数去,怎么也数不清楚,迷迷糊糊就沉入了梦乡。

再说裘振东,内心愧疚的同时,极度的沮丧和焦虑,使之辗转反侧,哪能安然而眠?他有点恨自己,恨金钱,自己作为一个强有力的男人,身心两方面的能量,已在对金钱的疯狂追逐中消耗殆尽。对你来说,怀里精美的妻子都没有“使用价值”,那么,这用金钱打造的一切,用金钱堆砌的富贵,还有什么意义呢?

商界朋友们在一块海侃神聊时,常把婚姻比作一项投资:爱情相当于“注册资金”,结婚证相当于“营业执照”,婚礼相当于“开业典礼”。尽管你的“开业典礼”搞得不错,但一下子就这样“开市不吉”,至于婚姻日后的“利润”,目前就呈现了“负增长”的迹象,你恐怕要做好“亏本”的准备。

裘振东啊裘振东,不怨天不怨地,只怨你自己。没钱时,你是个龟孙子;有钱了,你还是一个龟孙子。

自怨自艾、妄自菲薄一阵之后,裘振东的内心反而释然了:他妈的利润本来就很无聊,亏本也许是一件乐事呢。是不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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