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七章关心
宁世泊从学堂中出来,想着先生对宁彻宣夸奖,想着老头儿郑重告诉他,不可再让这样好苗子耽于玩乐。不知为什么,他心中不但没有欣喜,反而有些沉重。

因一路走着,就来到了白芍院后院,见宁纤碧正和山茶芦花玉儿百草阁后篱笆上摘金银花,他便走了进去。

“爹爹怎么过来了?”宁纤碧将手中金银花倒了山茶手中篮子里,听宁世泊说有几句话要和自己说,便嘱咐了山茶几句,然后净了手,跟着父亲一起往前院缓缓而行。

宁世泊将先生说关于宁彻宣话讲了一遍,然后正色道:“芍药,宣哥儿只怕是受了那一日刺激,虽然我也希望他能好好读书,将来光宗耀祖,可我却不希望他是因为这件事心里留了阴影,所以才会这样拼命,你爹我是个胸无大志人,只求子女平安乐,若是宣哥儿一世也没了活,就算他封侯拜相,爹爹也不会开心。”

宁纤碧看着宁世泊,只觉心里满满都是感动,以子女平安乐为心愿父亲;如果儿子不活,就算封侯拜相,心里也不会活父亲,这天下间大概也只有宁世泊一人了。

当下便诚恳道:“爹爹,女儿曾说过,您是这世上好爹爹,如今看来,女儿这话果然没错,能摊上爹爹这样父亲,是女儿和宣哥儿福气。”

宁世泊微笑着摸了摸女儿头,有这样一个懂事孝顺女儿,又何尝不是他福气?

宁纤碧又微笑道:“爹爹放心吧,弟弟事都看女儿眼里。如今他虽然是因为那日刺激才开始发奋读书,但是成绩能够这样突飞猛进,怕也是因为忽然开了窍,发现了书中自有乐趣。女儿不想这时候打扰他。要让他完全体会到书中知识好处和乐趣后,那时候开导一番,既可以让他丢下包袱,也可以让他继续用功读书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

宁世泊愣了一下,忽然忍不住笑道:“你啊你啊,小小年纪竟能思虑如此周详,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心肝,我和你娘一辈子也没什么心机,怎么倒生出了你这样一个玲珑剔透女儿?”

父女两个边走边说。慢慢就走到了前院,正要进堂屋,就见一个小厮从院门走进来。台阶下便打了个千儿,大声道:“回禀老爷六姑娘,沈府三公子过来了,说是要寻五少爷出去逛逛。”

宁世泊疑惑道:“三公子?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找宣哥儿出去?”

宁纤碧淡淡道:“想来是从三哥哥四哥哥那里听说了前些日子事儿,所以才要找宣哥儿出去散心吧。”

宁世泊不动声色看了女儿一眼。咳了一声笑道:“如此说来,三公子倒真是有心了,他性子孤傲,身份又高贵,可从没见他为谁这样细心过,如此盛情。倒不能不感激。”因对那小厮道:“你先去请三公子进来喝杯茶,就说五少爷正换衣裳,请他稍候片刻。”

小厮答应了。“蹬蹬蹬”跑出去,宁纤碧抬头看了老爹一眼,心中猛翻白眼儿:这算什么?乱点鸳鸯谱?老爹刚刚不还说子女平安乐重要吗?怎么一转眼就想帮女儿往高枝上飞了?也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。

心里腹诽着,便要转身回房,却听宁世泊道:“我知道芍药谨慎。只是三公子一番好意,就是见个面打个招呼罢了。这也是礼数。”

说着话功夫,沈千山已经从院门外走了进来,他听小厮说六姑娘和老爷恰好院中,只怕宁纤碧又躲着自己,因此急着就赶过来了,若不是小厮身后跟着,三公子真是恨不得能用上八步赶蝉轻功飞进来。

只是见了宁纤碧,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因只是互相见了礼,他有心要看着宁纤碧说话,却也知道人家老爹身边,这样做太过孟浪失礼,于是便咳了一声,微微笑道:“没想到宁大人也家中,怎么?今天莫非是休沐?”

宁世泊笑道:“嗯,前两天帮人轮了值,今日该他还我,左右衙门这阵子也清闲。是了,我听说北疆那边鞑子已经退了兵,是真吗?”

沈千山巴不得能多说几句话,哪怕用眼角余光多看心上人几眼也好啊。因便笑道:“是,确实退了兵。不过我已经和皇上说了,不能掉以轻心,这一次仗,可以说是打稀里糊涂,除了开始几次战斗还算郑重外,剩下大半年 里,鞑子竟不知做什么,他们熟悉地形,骑射又厉害,不主动进攻,守将也不敢随意出城战斗,竟然就胶着了,然后也没有一场像样大战,就这样退了兵,这其中定然有诈。”

虽然沈千山是个孩子,但宁世泊十分了解他军事才华,听见这话,不由得肃容道:“公子心中可有定论?”

沈千山认真道:“金月国也是国力强盛,不如我们地方,唯有粮草。这一年多战事未起,恐怕他们就休养生息积攒粮草,一方面派出骑兵骚扰边疆,牵制我边疆大军。如今只怕粮草预备差不多了,忽然退兵,便是要让我军放松警惕,如我所料不错,长则半年,短则三月,金月必然再度大举进攻。因此我已经上书皇上,请求往边疆增兵,并严令边疆守军不许懈怠。”

宁世泊动容道:“公子所言有理,这么说来,是大战将起了?好这两年没有什么太大灾难,金月大举进攻,朝廷也有余力应付。”

宁纤碧一旁听着,心中也不得不佩服沈千山军事上确是有独到眼光和才能。正如他所说,应该就这一年冬天,金月大举进攻,而沈千山也终于第二次上了战场。

这一次,才真正令他军方舞台上大放异彩,成为扬名天下大英雄和偶像,短短三个月战场上,他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,为他日后打下了坚实声望和基础,上一世里,他以弱冠之龄,却成为军方第一人,不得不说,无论古今,这都是一个不朽奇迹。

“正是这样说。”沈千山点点头,却听宁世泊又道:“如果大战再起,公子可要随军出征?”话音落,见芭蕉出来,他便笑道:“挑太太房里好茶,你亲自泡一壶来。”说完又对沈千山道:“只顾着说话,竟没请公子进屋里坐,真是失礼。”

芭蕉看见沈千山,也是欢喜,这是真真正正贵人了,因连忙让他们进屋,自己亲自去泡茶。

宁纤碧便轻声道:“爹爹和三公子稍坐,我还有事,先告辞了。”说完转身而去。

沈千山看着她背影,心中满是怅然,暗自怪宁世泊多事:我喜欢这里站着不行吗?都是你多管闲事,有什么失礼?进屋就看不到六姑娘了。这里,哪怕不能正大光明看,用眼角余光瞄一瞄也是好啊。

宁世泊看着沈千山目光,微微一笑,门口丫头已经挑起了帘子,他便摆手道:“公子请。”

不说沈千山惆怅进了屋,只喝了两杯茶,待宁彻宣过来,他便告辞而去,带着宁彻宣出门了。

只说宁纤碧回到百草阁,细思沈千山今日来意,不由得也叹了口气,心中烦恼之极:这家伙说是要带宁彻宣出去逛逛,可也明显是为了自己才过来,到底哪里出了差错,这一世怎么就没办法摆脱了呢?

转眼间就是中秋,这一日,恰是蒋经定亲日子,两家互换了婚书和信物,蒋经与那位齐姑娘婚事便算是定下来了。只是因为齐芷兰尚小,蒋经又是命中不能早婚,所以还要再等两年才能下聘礼送嫁妆,接着完婚。

中秋佳节,又赶上这样喜事,蒋姨妈自是十分高兴,因忙完了便来到余氏房中,见她正和兰姨娘房里做女红,便笑道:“大节下,人人都忙碌,你们两个怎这样悠闲?”

余氏笑道:“我们差事清闲,前两日忙了这一季衣裳之后,也就没什么可忙了。经哥儿呢?今日是定亲日子,难道他还出去了?‘

蒋姨妈笑道:”可不是,媒人前脚走,他后脚就出去了,如今有两三个铺子要照应着,三老太爷那里还有一个,可不是忙着呢。话音落,听见外面人说“六姑娘来了。”接着宁纤碧走进来,她便笑道:“芍药,你三爷爷那个铺子生意很好呢,听说如今等着看病人都能排出一条街去。”

宁纤碧笑道:“我问过三爷爷了,哪里有这么夸张?不过生意兴隆倒是真。铺子里药流水般卖出去,还多亏表哥帮着备药材足,不然这会儿怕是要抓瞎了。”

余氏笑道:“别也就罢了,我也听说,你那什么六味地黄丸和乌鸡白凤丸还有秘方?别家药铺卖听说都比不上你。所以卖格外好,怎么小小年纪,就这方面用心,还懂藏私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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